做鴨

“林老師，你也別傷心。畢竟天才總是有一些常人所不能理解的缺點。”杜松拍了拍林墨沈的肩膀，感慨地說道，“上帝雖然給他們鎖上了門，但同時也給他們開了扇天窗。”

杜松說完，仰起頭做出一副透過天窗仰望蒼穹星空的姿態來。

真羨慕這些小小年紀就天資出眾的孩子，他當年也是讀的理科，可不止被上帝鎖了門，連窗戶也一並鎖了，所有科目都差的一塌糊塗。幸好他英語還行，拼了老命考了個三本師範，由於英語口音不對，發音總帶著一股大碴子味兒，他還總被那幾個名牌大學畢業的家夥鄙視。

幸好他帶的學生爭氣，給他找回了面子。

想到現在幸福生活的來之不易，杜松忍不住在心裏為自己擦了一把辛酸淚。

林墨沈思忖了一番，覺得還是不行，拍開杜松揪著自己衣服的爪子，神情嚴肅道：“鎖的不該是數學這扇門，要鎖也該鎖你的英語。”

杜松：“……”

杜松自己帶一個班，順便也教四個班，其中就包括林墨沈他們班。

雖然發音不行，但中國目前總歸是應試教育，在英語考試這塊上，杜松這個堅持在高三奮鬥了四年的一線老師非常有心得體會。

被林墨沈噎了一下，杜松並不生氣，笑嘻嘻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，俯下身子開始統計這次的月考試卷。

“我們班這次考試平均成績上升了五分呢，不錯不錯……”

“哎，林老師，葉琳這次英語考了143耶，不錯不錯……”

知道他就是在故意炫耀，林墨沈瞥了他一眼，沒搭腔。

過了會兒，林墨沈才突然想起來昨天林非冉的事情，於是問杜松，“對了，杜老師，你們班那個林非冉今天來學校上課沒？”

“來了……”杜松低著頭，一邊用紅筆在卷子和分數表上勾勾畫畫，一邊說道，“早自習我一進去就把她狠狠的教育了一遍，等下午我的課完了就去她家家訪。”

長長地嘆了一口氣，杜松把手裏面的那一沓卷子在桌子上齊了齊，“她家有點特殊，我得去找她爸媽談談才行，再這樣下去這孩子就要被毀了，逃課染發泡酒吧網吧，天天夜不歸宿，還和路邊的那些社會小青年談戀愛，一周換一個，必須教育。”

聽了杜松那句和社會小青年談戀愛，林墨沈臉色不變，心中卻道果然是個gay，那天林非冉站在路燈下，他第一眼就覺得這個男同學性取向非女。

其實林墨沈並不歧視同性戀，他自己本身就是一個gay——一個潔身自好並且隱藏極深的gay。

他只是看不起那些仗著自己長得好，就在圈子裏為所欲為亂來的人，哪怕林非冉還是個未成年的孩子，但是原則性的問題，不對就是不對。

一想到林非冉還是個未成年的孩子，林墨沈就更覺得不好了。

“老杜，你一定要認真教育。”林墨沈頓了頓，補充了一句，“不過……話還是別說得太重了，在他爸媽面前給人家留點面子。”

杜松朝臉上正戳著紅筆桿糾結地看他的黑發青年比了個ok的姿勢，“放心，我有分寸，保證讓她慢慢的改邪歸正。”

林墨沈點點頭，有分寸就好。

然而等到晚自習結束，看著又呆在路邊電線桿子上堵他的林非冉，林墨沈不禁有些頭疼起來。

說好的讓他改邪歸正呢？才剛家訪完，怎麽就又鬧離家出走了。

今天林非冉穿了件圓領的白色毛衣，松軟的面料在朦朧的燈光下看上去純潔又溫暖。依舊是松垮垮的款式，罩住了他大半個身子，還露出大半截白白凈凈的鎖骨在外面，林墨沈心道也不嫌冷。

白毛衣的下面是兩條修長的腿，很細，很直。

此時他正垂著頭看電線桿上的什麽東西。

林墨沈走近了一看，頓時有點無語。

看的都是些什麽玩意兒……

“看的這麽認真，你是想討個越南妞當媳婦兒呢？還是要買迷。藥，假槍？”

林非冉擡起頭，桃花眼在嚴肅著一張臉的黑發青年身上轉了一圈，然後露出個似笑非笑的表情來，“都不是。”

說著，目光落回電線桿子上，慢吞吞地道：“老師，我對這個比較感興趣。”

林墨沈循著他的視線看去，在“喪偶富婆重金求子”的小gg旁邊看見了“同性戀家教”的幾行小字，旁邊還附了串某某先生的電話號碼。

林墨沈：“……”

“啊，看錯了。”林非冉突然抽回了目光，沖著林墨沈展顏一笑，“老師，我們走吧……這小gg有點不正經。”

林墨沈瞪了他一眼，最不正經的就是你！

裝！

“你到底是怎麽回事？”

林墨沈一邊開門，一邊問跟著自己回來的男同學。

“什麽怎麽回事兒？”林非冉進了屋，看了眼鞋架，搜尋了一圈之後並沒有發現自己想要的東西，不禁嘆了口氣，“老師，我的拖鞋呢……”

林墨沈鎖了門，頭也不擡地給自己換鞋，“你的拖鞋我怎麽知道？”

林非冉沈默，偏頭打量他半晌，才幽幽道：“……也是。老師家不是我家，確實沒有我的拖鞋。”

然後妥協地拿過鞋架上那雙昨天穿過的拖鞋，皺著眉穿上。

林墨沈餘光瞥了他一眼，覺得這個人不僅浪蕩、矯情，還特別扭捏。昨天林非冉讓他準備雙小點的拖鞋這話他其實聽見了，但他懶得搭理。

一切收拾妥當之後，林墨沈坐在了沙發上。

看著對面穿著睡衣的林非冉，林墨沈眉頭直接擰成了川字。

今天杜松不是去他家家訪了嗎，怎麽現在還是這幅德行？

“你到底是怎麽回事兒？”林墨沈先開了口，眼睛緊緊盯著林非冉，試圖從他的眼睛裏面看出點悔過的苗頭來。

然而沒有，半點也沒有。

不止沒有，甚至還懶散地打個了哈欠，偏頭看著他，松松垮垮的睡衣“一不小心”就露出一大截肩膀來。

林墨沈咳了一聲，低叱道，“嚴肅點！”

不要想著用對待社會小混混的那套來對付他，就算林非冉他長得再好看，他也對這種私生活混亂的騷浪賤款不感興趣，更何況林非冉他還是個未成年。

林非冉遺憾的拉起自己右邊的衣服，身子前傾靠近了林墨沈幾分，桃花眼裏帶著幾分笑意，綿軟的聲音拖得老長，“老師，你可真是個正人君子啊。”

收回身子，林非冉端正地坐在沙發上，沒有絲毫尷尬的痕跡，雙手規規矩矩地交搭在自己的雙膝上，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林墨沈，回答他之前的問話，“今天爸媽出差了，我沒地方去，只好到老師這裏來了。”

“……”短短一句話，全是槽點。

林墨沈擡頭看向林非冉，從他眼睛裏看出了一個意思——“我今天就是要住你家。”

“最後一次。”林墨沈說道，“以後不要再跟外面的那些小流氓來往了，你還年輕，還有大把前途，他們並不喜歡你，只是喜歡你這種年輕漂亮的男孩子而已……”

“小混混……”林非冉低聲重覆了一邊，然後目光落在正一臉認真地給自己做思想道德教育的林老師身上，忍不住嘴角微微翹了翹，而後順從地點點頭，“嗯，不和小混混來往。”

林墨沈聞言，點了點頭，繼續道：“他們……要是敢強迫你，你告訴我。你還是未成年人，要是他們敢亂來的話就報警。”

未成年、報警……聽見這幾句話，林非冉再也忍不住，低笑了起來。

林墨沈一楞，“你笑什麽？”

林非冉搖頭，“沒有。”

說完林非冉起身，站在林墨沈的面前，問他，“老師，我好困，可以先睡覺嗎？”

林墨沈擡頭看著他，遲鈍地點點頭，“呃……去吧。”

目送著林非冉趿拉著拖鞋離開的背影，林墨沈再次陷入了沈思。

他到底在笑什麽？

奇奇怪怪。

剛才他說的那番話有問題嗎？

林墨沈仔細回想了很久，雖然是直白了一些，但是不論從什麽方面看，都不是件好笑的事。

坐在沙發上思考了許久，林墨沈也沒想出剛才那番話到底什麽地方不對，最後只能放下心裏面那點小小的芥蒂洗漱睡覺。

今天沒有那麽多的課要備，林墨沈睡得很早。

隔壁房間裏。

林非冉靠坐在大飄窗上，窗簾沒有拉上，漆黑的房間也被城市的霓虹燈光照亮了幾分。

林非冉垂眸看著自己的手機未接電話，許久之後，回撥了過去。

“餵？劉昊……”

“餵，這麽晚了你怎麽還不回來啊？扣扣消息不回、電話也不接……”那邊傳來壓抑著聲音的男聲，“林哥，林大公子，林少爺，林天才，林美人！你現在在啥地方啊，導員查寢啊，現在他在我們宿舍候著呢，你的電話我都是躲在廁所裏面接的。”

林非冉回答道：“我明天早上回來。”

“不是吧？明天你還有比賽啊……來得及嗎？誒不是，你現在在哪啊？我這邊怎麽跟輔導員交差啊？”

林非冉答道，“你告訴輔導員，我在勤工儉學。”

“大半夜的，誰相信你在勤工儉學……”劉昊一巴掌捂住自己的臉，低聲哀嚎。

林非冉想了想，面不改色地回答道，“家境貧寒，我天姿出色，在外面做鴨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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